《中论广释》第九十八课

顶礼本师释迦牟尼佛

顶礼文殊智慧勇识

顶礼传承大恩上师

无上甚深微妙法

百千万劫难遭遇

我今见闻得受持

愿解如来真实义

为度化一切众生，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！

下面我们继续讲《中观根本慧论》，《中观根本慧论》总的科判:

甲二（论义）分三：一、宣说见解而顶礼；二、抉择宣说中观之见；三、忆念恩德而顶礼。

乙二、（抉择宣说中观之见）分三：一、宣说缘起特法；二、宣说缘起空性；三、证悟缘起之功德。

丙一、（宣说缘起特法）分三：一、宣说主要特法；二、宣说其他特法；三、断除太过。

前面两个问题已经讲完了，现在讲断除太过。

丁三、（断除太过）分二：一、断除无有四谛之太过；二、断除无有涅槃之太过。

“断除无有四谛之太过”已经讲完了，今天开始讲第二个问题”断除无有涅槃之太过。”。

这个问题由第二十五品——观涅槃品来进行宣说。

戊二、（断除无有涅槃之太过——观涅槃品）分二：一、以理证广说；二、以教证总结。

己一、（以理证广说）分二：一、宣说他宗观点；二、破他宗观点。

庚一、（宣说他宗观点）：

这里也是和前面基本相同，观涅槃品当中主要宣说了什么内容呢？这里的涅槃也有缘起、寂灭、清净的意思。涅槃是梵语，翻译出来的时候，以前唐玄奘翻译成圆寂，也有其他的译师翻译成寂灭、清净、清凉等不同的译法。

总的来讲，这一品宣说了什么样的内容呢？大家都知道，不管是外道还是内教里面的有实宗，很多宗派都有所谓的最后得果、清净、涅槃的说法，但外道所得到的涅槃和我们佛教当中的内容是不相同的，他们是所谓的实有的“涅槃”，或者有些宗派是最后转生到天界，或者最后获得上帝的果位，这个称之为“涅槃”。

有实宗尤其是唯识宗以下很多宗派认为所谓的涅槃是实有存在的。这种实有涅槃的存在是这一品当中所驳斥的内容。所谓的实有的涅槃实际上也是不合理的，虽然小乘当中有有余涅槃、无余涅槃，就像我们去年《俱舍论》里面所讲的那样，但实际上真正的涅槃是获得无上圆满的正等觉果位，无上圆满的正等觉果位实际上已经到达了一切万法的本体，也就是说到达远离一切戏论的境界就是所谓的涅槃，除此之外的寂灭、实有的向往，这些都是不合理的。

有些人心里面始终都有一个向往：我一定要获得涅槃，什么叫做涅槃呢？认为得到涅槃之后就没有痛苦，很快乐的，我一定要获得这样的果位；有些人认为我获得了诸佛菩萨的果位的时候，我的相续当中可能什么痛苦和烦恼都没有了，那个时候我特别快乐，特别自在，我一定要希求这样的涅槃。他们心里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实有的执著。

这种实有的执著我们一定要断除，为了断除这样的实有的执著，或者为了断除人们耽著这样实有的涅槃，有些人认为所谓的涅槃可能是在别的一个地方有实有的东西存在。这样的实有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的，佛陀也是说涅槃也是如幻如梦，《般若经》里面说有超过涅槃的法存在的话，也是如幻如梦，以这种方式来宣说。这样的话，所谓的涅槃的本质根本不可能存在的。主要宣讲这个道理。

对方的主要论师是有实宗，和经部、有部的有些论师，他们认为如果一切万法是空性的话，按照你们中观派的观点来讲，所谓的涅槃是极其不合理的。他们对我们发出这样的太过。

首先认识他们宗派的说法。

若一切法空，无生无灭者。

何断何所灭，而称为涅槃？

这是宣讲对方的观点，因为对方认为所谓的涅槃，和我们刚才所讲的一样，是得到一种清凉的果位，就像《阿含经》里面讲，所谓的涅槃是一种究竟的清净，究竟的清凉，达到毕竟寂静，就称之为涅槃（“所谓涅槃，即毕竟清净，毕竟清凉，毕竟寂静。”）。或者和我们前面所讲的一样，业和烦恼，包括自己的身体都已经摧毁的，整个五蕴都已经摧毁之后获得的涅槃，叫无余涅槃；虽然心里面的烦恼已经断完了，但是外相的色蕴没有断，这种称之为有余涅槃。就像佛陀当年在世的时候，有很多阿罗汉，有漏的身体还没有转依的阿罗汉称之为有余涅槃。

他们认为有余涅槃和无余涅槃应该是存在的，如果不存在的话，不合理的。按照你们中观宗所说的那样，一切万法是空性的话，那已经毁谤了所谓的涅槃。

他们说“若一切法空”，如果按照中观宗所说的那样，一切万法全部是空性的，那么“无生无灭者”，最初的时候，这些法不可能通过因缘而产生，因为空性不可能产生，如果法存在的话可以产生，但是你们说一切都是空性，空性怎么会有产生？不会有产生，既然最初的时候没有产生，那最终它的毁灭也根本不可能存在的。这样一来“何断何所灭”？怎么样断除烦恼和集谛？最后众生相续当中的痛苦怎么断灭？这样一来怎么样得到涅槃呢？因为一切法全部是空性，空性的话，怎么会有断除烦恼和业，怎么会最后灭除众生相续当中种种的痛苦呢?不应该有的。如果没有这些的话，从而获得的涅槃，不管有余涅槃、无余涅槃都根本不可能存在了。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对我们中观空性宗发出了这样的太过。

我们下面驳斥他们的观点。分三个方面进行宣说。

庚二、（破他宗观点）分三：一、反驳他宗观点；二、宣说自宗无有过失；三、遣除他宗所说之过。

辛一、（反驳他宗观点）：

我们以同等理来反驳，刚才他们说你们中观宗不应该有灭除痛苦而获得的涅槃，为什么呢？因为你们承认一切万法是空性的，既然是空性的，就不可能有生灭，没有生灭的话，怎么会有烦恼的灭呢？他们用这种推理方式对我们进行辩论。

我们就站在中观的立场，把他们刚才的话反过来说，他们说一切法是空性的，无生无灭，怎么会有断除业和烦恼的涅槃呢？我们对他们说，你们有实宗说一切法不空的话，那一切法是无生无灭的，怎么会有断除业和烦恼的涅槃呢？反过来说。

有些小孩子打架的时候说：

“你就是坏人”

“你也是坏人”

“我为什么坏呢？”

“因为你的头很大！”

“你很坏的，因为你的头很小！”

反过来，以这种方式来驳。

对方说你们是空的原因，你们是坏人。然后我们说，你们是更坏的，你们不承认空性。不空的话更坏！

若诸法不空，则无生无灭。

何断何所灭，而称为涅槃？

这是我们站在中观的角度开始破。你们有实宗一切万法承许为不空的话，那它最初的时候不可能有生长，中间不可能有安住，最后不可能有毁灭。这样怎么会断除业和烦恼？众生自相续当中的种种痛苦怎么灭亡？从而获得的涅槃怎样安立？怎么存在呢？根本不可能存在，因为你们承认一切万法不空，一切万法不空的话就根本不可能，我们前面已经把这个道理叙述得非常清楚。

一切万法如果是空性的话，在空性当中各种因缘具足，众生的相续当中也是依靠业和烦恼产生各种各样的痛苦，然后我们通过修道，最后这些相续当中的痛苦全部断开，灭谛可以现前，从而有涅槃的机会。可是你们说一切万法是不空的，如果不空的话，以前是什么样，最后也是这样的，那任何一个修行人怎么样修行的话，他自相续当中的烦恼永远不应该灭的，这样如前所讲，有许多许多的过失。原因就是你们承许一切万法是不空的。不空的话什么都不能安立，这个我们昨前天也已经讲了。全部都是在空性的范围当中可以安立的，如果不空，如果不是因缘的话，那么所谓的涅槃也是不可能成立的，所谓的涅槃的因——修行也是不可能成立的。这样一来，你们真正毁谤了释迦牟尼佛的教法。这种说法完全是不合理的。

这是以反驳的方式说他宗。下面是第二个问题，自宗无过。

辛二、（宣说自宗无有过失）分二：一、宣说离戏之涅槃；二、破除四边之戏论。

壬一、（宣说离戏之涅槃）：

无弃亦无得，不断亦不常，

不生亦不灭，是说名涅槃。

我们现在真正抉择的涅槃应该是这样理解的，什么是真正的涅槃呢?我们大乘所宣说的涅槃是远离一切戏论的，一切万法的本性，也就是法界本来面目称之为涅槃。任何一个人到达这种境界的话，他已经现前涅槃。

涅槃的本质是无弃无得的。按照月称论师的注疏，“弃”是没有什么抛弃，贪心等一切烦恼在涅槃的本体上没有什么可抛弃的；也没有什么获得，沙门四法或者沙门四果等等一切法也没有什么可获得的。

“不断亦不常”，“不断”，它的自性本来都是远离一切戏论的，没有什么以前存在后来断灭的，这种现象也没有的；也没有恒常不变的常有的法一直存在。《显句论》里面说如你们所承认的空性一般的这种常法也不可能存在的。（“不生亦不灭”），最初的时候没有自性的产生，也没有自性的灭亡，这就是所谓的涅槃。

这里所谓的涅槃和其他宗派所承认的涅槃是有差别的。小乘宗在《大毗婆沙论》当中说，但有寿命者为有余涅槃，寿命已经灭尽的叫做无余涅槃。也有这种说法。所谓的有余涅槃和无余涅槃，以有寿命和没有寿命来讲。《本事经》中说：“漏尽心解脱，任持最后身，名有余涅槃；”，无余涅槃《本事经》里面也有概念的。（“诸行犹相续，诸所受皆灭，寂静永清凉，名无余涅槃。”）

按照《大毗婆沙论》，以有寿命和没有寿命安立有余涅槃和无余涅槃；或者有漏的法已经灭了，心也解脱了，但是还依靠最后的身体的话，这个叫有余涅槃；如果没有这样，最后身体也不存在的话，这个叫无余涅槃。小乘有各种各样的说法。去年我们学《俱舍论》的时候也是讲了什么叫有余涅槃、无余涅槃、有缘涅槃、无缘涅槃等等，很多这方面的概念。

但是在大乘当中，所谓的真正的涅槃，以后我们如果讲《现观庄严论》的话，尤其是宗喀巴大师的《金鬘疏》当中，对涅槃的分析比较广，比如基涅槃、道涅槃、果涅槃等等有很多的分析。大乘真正的涅槃，刚才已经讲了是不弃、不得、不常、不断、不生、不灭六种特相。具有六种特相的这样的法界称之为涅槃，这就是真正的涅槃。

涅槃宣说为离一切戏论这个问题已经讲完了。现在讲第二个问题“破除四边之戏论”。

壬二、（破除四边之戏论）分二：一、破能依之涅槃四边；二、破所依之佛陀四边。

癸一、（破能依之涅槃四边）分三：一、破有实无实各自成立；二、破有实无实二者成立；三、破有实无实非二者成立。

子一、（破有实无实各自成立）分四：一、破有实涅槃成立；二、破无实涅槃成立；三、断除无涅槃之过；四、摄义。

有些人认为涅槃是有实法，但这个是不成立的。破有实涅槃成立分三个方面:

丑一、（破有实涅槃成立）分三：一、以具老死相而破；二、以有为法而破；三、以聚合因缘而破。

总的来讲，涅槃按照全知果仁巴的分法是能依所依里的能依，依靠佛陀现前的。这个能依的涅槃是有实法的涅槃也不合理，是无实法的涅槃也不合理的。

现在讲有实法的涅槃不成立，我们要知道，如果涅槃是有实法的话，或者具有衰老和死的相，或者变成有为法；或者变成因缘和合的法，这些都是作为涅槃来讲不合理的。所以破涅槃成为有实法的时候分三个方面来进行驳斥。

首先讲第一个，如果涅槃是一个有实法的话，它具有衰老和死亡的相了。

寅一、（以具老死相而破）：

涅槃不名有，有则老死相。

终无有有法，离于老死相。

“涅槃不名有”，所谓的涅槃不应该存在实有的，如果它是实有的话，那么所有实有的有实法全部具有衰老和死亡的相。这里的老是指中间有变化，比如说柱子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，中年的时候是怎么样的，现在我们大经堂的很多柱子已经是老年柱子了，最后大经堂的柱子会灭的，那个时候有灭的相。如果你们所谓的涅槃真正是实有的存在的话，那涅槃年轻的时候，涅槃中年的时候，涅槃老年的时候，最后死亡的时候，应该有衰老和死的相。

为什么这样呢?“终无有有法，离于老死相。”，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根本不可能存在有一个有法离开老死相的，这个我们根本举不出来一个例子。凡是世间上所有的因缘和合的有为法，全部是具有老死相的。无老的、无死的法在整个世界上也是没有的。

一方面他这里以相来驳斥涅槃成为实有的法，还有《大涅槃经》当中说涅槃具有八种相：常有、恒有、安乐、清凉、不老、不死、无垢、快乐，总共有八种相。从《大涅槃经》的角度来讲也是具有老死相的话不是涅槃了。所谓的涅槃已经远离了这些相。

今天颂词讲这么多。

二十五、观涅槃品

丁二十五（观涅槃品）分二：一、经部关联；二、品关联。

戊一、经部关联：

【《般若经》云“涅槃亦如梦境”等，宣说了无有涅槃的道理。】

戊二、品关联：

【如果对方提出：倘若诸法皆为空性，那么无余涅槃又怎么会合理呢？在将坏聚见等烦恼盗贼彻底斩杀之后，才能获得仅剩五蕴之城[身体]的有余涅槃，】

这是一般小乘尤其是《俱舍论》和《毗婆沙论》当中都是这样讲的。

【以及寂灭五蕴之城的无余涅槃。（如果诸法皆为空性，）又有什么法被断除以及息灭呢？如果没有五蕴以及业惑烦恼，涅槃又怎么会存在呢？】

【为了答复“因为涅槃存在，所以诸法也存在”的问难，而宣说本品。】

因为对方说“因为涅槃存在，所以诸法也存在”，然后我们说因为涅槃不存在，诸法也不存在，反过来回答这个问题而宣说本品的内容。

此品分二：一、宣说他宗；二、阐释能损之理证。

己一、宣说他宗：

若一切法空，无生无灭者。

何断何所灭，而称为涅槃？

【如果对方提出：倘若内外一切万法都为空性，就既不会有产生或者生成，也不会有毁坏或者破灭。既然如此，你们所承许的通过对治所断除的因法——业与烦恼究竟是什么？究竟息灭了什么作为果法的痛苦五蕴，从而获得涅槃的呢？你们的所谓涅槃是不合理的。】

他们站在他们的观点对我们进行辩论。

己二（阐释能损之理证）分二：一、宣说他宗之过；二、宣说中观派无过之理。

庚一、宣说他宗之过：

若诸法不空，则无生无灭。

何断何所灭，而称为涅槃？

【如果一切万法不是空性，则因为本性存在，所以就不会重新产生或者坏灭。既然如此，那么所断除的因法究竟是什么？所息灭的果法又是什么？从而又获得怎样的涅槃呢？这一切都是不合理的。】

所息灭的是通过因法集谛(业和烦恼)当中产生的果法(痛苦)，那么所断除的因法(业和烦恼)到底是什么，所息灭的果法(痛苦)到底是什么?

庚二（宣说中观派无过之理）分三：一、宣说离边之涅槃；二、破除四边戏论；三、驳斥说法无义之过。

辛一、宣说离边之涅槃：

无弃亦无得，不断亦不常，

不生亦不灭，是说名涅槃。

（原译：无得亦无至，不断亦不常，不生亦不灭，是说名涅槃。）

【如果对方提出：既然你们不承认具备断除因法烦恼，以及灭除果法五蕴法相的涅槃，那么请问，（你们所承许的）涅槃自性究竟是如何的呢？】

【既没有断除以前存在的杂染之法，也没有重新获得前所未有的涅槃本体；】

杂染指的是烦恼。

刚才按照《显句论》的解释，贪等一切法（无弃），沙门四法等获得（无得）。这里说涅槃的本体没有什么可获得的，抛弃和获得是这样解释的。

【既没有五蕴相续的中断，也没有永久安住的恒常；既没有过去存在之法毁坏的破灭，也没有过去无有之法的生成或产生。具备以上这些法性的法，就可称之为涅槃。】

这就是大乘所谓的涅槃，这个教证以前我在讲《中观四百论》解释涅槃的时候也用过。

辛二（破除四边戏论）分三：一、破除涅槃四边；二、破除证悟者之涅槃；三、宣说以此成立之义。

涅槃是能依，涅槃的所依是佛陀。和这里基本相同。

壬一（破除涅槃四边）分三：一、破承许涅槃之有实与无实；二、破承许二者兼具；三、破承许二者皆非。

癸一（破承许涅槃之有实与无实）分二：一、分别而破；二、共破。

子一（分别而破）分二：一、破承许涅槃之有实；二、破承许涅槃之无实。

破涅槃是有实法，也可以说破涅槃之有实。

丑一、破承许涅槃之有实：

涅槃不名有，有则老死相。

终无有有法，离于老死相。

【有部宗的论师提出：所谓涅槃，就是能断灭业与烦恼产生之后续的法，如同水堤一般，】

他们承许所谓的涅槃也是一种实有法，现前抉择灭和非抉择灭，尤其是现前抉择灭的时候有一种实法，就像挡水的水堤一般。

【所以是有实法，因为无实法是不可能具备任何功效的。】

我们要断除烦恼，从此以后在他的相续当中再也不会有烦恼，就像修路的时候有个挡墙，涅槃也有这样的作用。这叫做所谓的涅槃。我们下面破他们的观点。

【首先，你们所承许的这种涅槃并不是有实法。如果是有实法，则有（涅槃也）存在老死相的过失。因为，始终不会有任何有为法，可以离开往他法转变的衰老，以及具备相续坏灭相的死亡。】

只要是有实法，肯定具足这两个相。